孙越装出一脸憨蠢相:“这我就不明白了。巡抚是辽东最大的官。您怎么说辽东不是他说了算?”
梁参政笑道:“他只管打仗。打仗打的是钱粮补给。辽东军饷是我参政衙门拨发。军粮是管粮郎中吕老弟拨发。”
“我们掐住了他胡巡抚的喉管。他若哪日惹火了我们。哼,我们断了他的钱粮!”
“没钱没粮,丘八们便要哗变。巡抚治下出了军队哗变之事,胡宗明第一个掉脑袋!”
林十三插话:“我听说胡宗明是胡宗宪的族弟。同样是绩溪龙川胡氏,差别怎么就这么大?”
“胡宗宪是严阁老爱徒,东南之柱。胡宗明却是块茅坑里的石头。”
梁参政叹了声:“我这几年也很纳闷。胡宗明没事儿就找我和吕老弟的茬儿。找我们的茬儿就等于找严阁老的茬儿。”
“他就不能学学胡宗宪?”
林十三开始套话:“你们真敢掐着边军的军饷、军粮不发,给胡宗明难堪?”
梁参政笑道:“军饷也好,军粮也罢,不能不发,也不能全发。”
“我在礼部任职时,跟倭国使者打过交道。倭国有个理论——不能让武士有钱。穷武士才是可靠、忠诚的好武士。”
“咱辽东的边军也是一样。绝不能让那帮丘八有钱。有了钱,他们打仗就不敢拼命。”
林十三道:“那你们发多少,扣多少?”
梁参政狡黠一笑:“小鸡不尿尿,各有各的道。具体的数字嘛,您就别问了。”
林十三笑道:“梁参政满嘴顺口溜,不愧是考中过两榜进士的人。”
梁参政却道:“我没考过两榜进士,甚至没中过举人。我是捐监出身。”
林十三愕然:“从三品参议是捐监出身?我的天,梁老哥你的路子够野的啊!”
梁参政笑道:“严阁老、小阁老如今的权势大。走通了他们的路子,自然能够平步青云。”
“督捕司的罗郎中还是商人出身呢。不一样成了刑部的大拿?”
“您才二十四岁,便认了小阁老当义兄。今后的前程简直镶了金,不,您的前程就像是纯金打造的青云梯。”
“为了您的前程,咱们干一杯。”
众人举杯,一饮而尽。
林十三面露担忧的神色:“你们卡边军的钱粮,该不会真酿成兵变吧?”
“我这一趟要去险山寻黑熊。险山的边军若哗变,我将身陷不测之地啊。”
吕郎中连忙宽慰林十三:“林传奉不必担忧。我已经拨给他们三成军粮。他们又饿不死。”
“纵观史书,华夏的百姓也好,丘八也罢,不到快饿死的那天是不会造反、哗变的。”
吕郎中说出了“三成”这个数字,梁参政警觉的咳嗽了一声,提醒他慎言。
吕郎中却道:“梁老哥,您也太谨慎了吧?林传奉是小阁老的义弟。都是自己人”
林十三道:“对对对。你们今日跟我说的话,我会烂在肚子里。”
“实不相瞒,我最近也在做边军的生意。今年九边新添的一万副棉甲,就是家父经手的。”
梁参政惊讶:“工部的棉甲生意肥得流油啊。小阁老给了林传奉?”
吕郎中笑道:“要么说,小阁老拿林传奉当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嘛!”
林十三谈及棉甲生意,立马拉近了跟梁、吕的距离。
大家都是贪官,都满嘴忠义,满心生意。那就好相处了。
林十三道:“你们拖发军饷、军粮。就不怕朝廷那边追查账目嘛?”
梁参政道:“林传奉杞人忧天了。追查?户部高尚书跟我们都是严家人。哪有自家人查自家的道理?”
户部尚书高耀亦是出了名的严党巨贪。
此人做过两件事颇为出名。
第一件事。嘉靖帝喜好龙涎香。宫中大火,香料库被焚毁,嘉靖帝颇为苦恼。
高耀听说后,进献龙涎香八两。嘉靖帝龙颜大悦,赏他七百六十两银子,又加封他太子太保。
然而,宫中大火其实并未焚毁香料。香料是被内宦们监守自盗。
替内宦销赃的人,正是高耀!
等于高耀拿嘉靖帝的东西,送嘉靖帝人情。
第二件事。嘉靖帝下旨,让户部为宫中采买珍宝。高耀让自己的家人假扮珠宝商人。户部的采买价钱往往是实物价值的数倍甚至十倍。
这样一个人做户部尚书,朝廷财政不举步维艰才怪。
林十三笑道:“是啊,内阁首辅、户部尚书都是咱们的靠山。即便咱们坑一坑那些丘八老粗又能如何?”
“我有个朋友,具体是谁不说了。他刚刚做了某边镇的粮秣官。”
“我实话实说,他的官——买来的。买官是为了挣钱。”
“可他还是个官场中的雏儿。对于如何在军粮上挣钱两眼一抹黑。”
“小贪吧,怕不够本。大贪吧,又怕惹出祸端。
第177章 蛇鼠一窝(2/3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